12th

绥城钉子户

[狂飙/响欣]芒果树

所以今晚是响队最后一晚了对吗

脑补一些还算温情的日常

  

   

  2001年,安欣和李响一起种过一棵芒果树,就在市局办公楼后面。

  

  本来就是个植树节的活动,局里要求各支队都要有所行动,好让宣传口的同志们冲冲业绩。通常别人家的树苗都长得好好儿的,眼瞅着一年年拔起节来,栽下它们的人肩上的星星多一颗,树的年轮就长一圈,慢慢开枝散叶,好让一整队的人都能站在树荫里合影,看着大家欢迎新人加入,又看着故人脱下警服挥挥手,去享受退休后的太平日子。

  

  他们刑侦不一样,年年栽树年年死。按说京海地处华南,阳光雨水充沛得过分,能一个礼拜就把胳膊晒出分界线,能一场雨就让值班室的条凳都长出蘑菇。

  

  曹闯总是趴在窗口儿看一溜儿绿荫里自家小伙子们种下最矮最蔫的那棵,颇为费解:戳根筷子都能开花的地方,楞让你们养成这个德行,笨劲儿!


  小五抱着大摞卷宗悠悠地从办公室穿行而过:我宣传口的同学说,咱刑侦的树啊,都是一次性的。

  

  曹闯听了大为光火,头伸到窗户外面试图找出今年这棵树能活下去的证据。

  

  “这正常,师父,咱刑警一天东奔西跑的,哪有时间伺候它啊。”

  

  李响说这话的时候,故意忽略了安欣努力制止他的眼神,反而冲他坏笑着挑挑眉毛。

  

  “况且您看您养在花盆里的这几个,天天风吹不着雨打不着的,都活得够费劲......”

  

  曹闯刚想训他,一转身正正看见李响在把喝剩的茶叶渣往他花盆里倒。

  

  “你小子!今年这活就你的了!”

  

/

  张彪的脾气其实也就那样儿,但加上一张得理不饶人的嘴就显得有些故意了。今天也不知道是案子不顺还是怎么着,逮住值夜班的小五就是一顿找茬儿,手里拎着“缴获”的一兜芒果。

  

  “你来队里都多长时间了?不知道值班吃芒果犯忌讳吗芒果芒果,还嫌咱不够忙吗?”

  

  小五张着一双没睡醒似的大双眼皮看他跳脚,嘴里还嚼着,张彪好像能看见自己输出的句子从她左耳朵灌进去右耳朵穿出来,丝滑得一点痕迹都留不下,抬手就要把芒果往垃圾桶里扔。

  

  “大半夜吵吵什么呢你。”有人拍他肩膀,张彪气冲冲往左一转看见李响,紧接着右手的塑料袋就被安欣抽走。安欣成天到晚靠在办公室是常事,有人调侃过他跟没有家似的,话一出口就自觉不妥,嘻嘻哈哈搂着他道歉。安欣从没往心里去,但从那以后办公室又多了张行军床,李响的。张彪知道这两个人同时出现自己八成要吃瘪,甩下一句晦气玩意儿扔远点。安欣十二万分真诚地把芒果抱到自己怀里:“这个我也爱吃,不好浪费的呀。”

  

   张彪实在抓狂,刨着头发远离这一屋子人。安欣把袋子还给小五,李响在旁边看他们斗嘴乐得不行,说下次还是别带来了,看给彪子气得。小五这会儿才擦完嘴,给他俩一人兜里揣上一个。

  

  “那饿啊。”

  

/

  “响,这样会不会不好,被发现了怎么办?”

  “有啥咋办的,不就是棵树,管它种的是啥,种上就完了呗。”

  “那这个贵不贵,我把钱给到你。”

  “安欣你别在这儿跟我犯轴啊,就从我们村里弄来的,用单位给的那棵换的。”

  “你们村的……那万一被我们搞死在这……”

  “什么死不死的,吉利一点”李响拎着水桶就要往安欣身上泼“咱俩好不容易种的,你得祝它茁壮成长。”

  

  远处宣传科的科员要过来例行拍照,他赶紧蹲下给去树苗填土,并一层层地仔细浇水,藏蓝色的裤子上沾了不少灰土。

  

  安欣抬头看看这棵细枝嫩叶的芒果树,比他俩高不了多少,在春风中微微摇晃。

  

  2002年三月,警员安欣的理想是他们的芒果树好好长大,活个五年十年二十年,活到他俩退休更好,走之前就在这里合影。

  

/

  2004年秋。

  

  李响三番五次把头杵进急诊室的门帘子里,他看不见安欣,只能医生在那转来转去,手里拿着个压舌板。

  

  “大夫?大夫?他内什么...严重不严重啊?我再给您说一遍情况?就我们今天演习结束,然后他说渴,我就给他从树上摘了个.......”

  

  “我说同志你都说了四五遍了,没啥大事儿,真没事。”医生把李响放进来,嫌弃地看了一眼雪白门帘上被他揪出来两个黑手印,刚刚这俩穿着作训服全副武装的警察一个背着另一个狂跑进来,吓得整个急诊的人都蹿了起来,随时准备抢救“重伤员”,结果发现背人的那个喘得顾不上说话,被背着的那个全身好端端的,就是嘴肿得离谱,一个劲儿冒眼泪。

  

  “就过敏,大惊小怪,你拿单子去缴费,拿了药就可以回了。”

  

  安欣在车上掰着后视镜给自己嘴唇涂药,也不知道是痒还是疼,棉签儿一碰他就条件反射似的流眼泪,李响怼着灯帮他研究口服药说明书,一边想笑一边又替他难受。

  

  “你说说你,啊?反正我都中枪了,你还返回来拖我干啥,给自己跑得那个累,演习又不用实弹。”

  

  “演习就四司赞!”

  

  安欣不说话还好,一说李响彻底笑喷了,索性拿过棉签给他上药,他动作已经放得很轻了,安欣仍然是一碰就哗哗淌眼泪,两个大男人的车上也没包卫生纸,只好就一边涂一边用手给他擦,李响的手上有尘有土,还带着枪身的味道和明晰的火药气息,把安欣本就不干净的脸抹得更加遭殃,配上红肿油亮的嘴唇简直惨不忍睹。

  

  李响后仰一点看着自己搭档,眉毛一高一低拧在一起。

  

  “嘶,也没听你说过芒果过敏啊……”

  “你摘给我的是生的啊!”

  “行行行……赖我赖我,你别哭了,啊。”

  “可是太痛了啊!”

  

/

  安欣比李响要年轻,可李响觉得他比自己要辛苦。

  

  而且一天比一天沉重。

  

  他知道安欣睡眠不好,也常做噩梦,有时候一起歇在办公室的夜里,他抽完烟回来能听到角落里有细微的响动,像某种年幼柔软的小动物。安欣只要稍微睡得沉一点,身子就会蜷起来,他的梦魇里有逐渐模糊的家,有十三岁前幸福快乐的碎片,有无数关于父母生命最后一刻的流言,后来还多了很多、更具体的血和死亡……一切从心脏处把他越绞越紧,被子全被卷在怀里,后背露着,李响想帮他盖好又拽不动,索性把自己的床也拼过来,再把被子一横解决问题。

  

  去往西萍县的那个夜里,只要一遇红灯安欣就会睡过去,但车还没启动就惊醒过来,层层叠叠的噩梦是深渊,折磨得他快要崩溃,他第一次问李响要烟抽。

  李响兜里通常备着两种烟,玉溪给自己提神用,贵些的利群用来敬别人,他掏了利群给安欣,对方却因为生疏半天引不燃,李响只好自己衔着,就着安欣的手吸了两口再塞进他唇间,淡蓝的烟雾很快顺着窗缝散入夜空……

  

/

  陆寒他们那一批新人入职的时候,照例要和前辈们合影。

  

  安欣站在树荫边缘,等待小五他们叽叽喳喳地排好队形,他仰头看看这棵芒果树,竟然真的被他和李响栽活了,孟德海调走前也跟他们在这里合影,说这是个好兆头,你们俩,搭着伴儿好好干。五年光景,树梢已经快探到办公室窗口了,秋天清朗的阳光从叶片间倾泄下来,照得安欣有点晃神。

  

  根茎一天天深扎下去,树枝一寸寸向上生发,在这片滚热的土地上,旧叶片还未坠地,新枝条已经长出,雨雪风霜,从无停歇。

  

  新人来,故人归,一年一年,竟然就这么过去了。

  

  李响站在了曾经曹闯的位置上,安欣被大家拉进来,推搡着站到李响旁边,陆寒站在安欣身后,身子拔得直直的。

  

  安欣看看身旁,叫了一声响队。

  李响说私底下别这么叫啊,跟你翻脸。

  

  快门轻轻按下。

  

  “师父,这树结果子吗?能摘吗?你爱吃芒果吗?我爬树可厉害,到时候给你摘。”

  

  “这个啊,好几年没结果了。”

  

/

  2021年盛夏,安欣背着宣传科的摄影器材站在市局门口等车,迟迟不来,已经右臂用力久了还是酸痛,即使这样他也没把器材撂在地上。不过现在这些伤病对他影响不大,安欣已经很多年不用枪了。

  

  几个今年的新人结伴从他身边跑下台阶:

  “楼后面有棵芒果树诶!咱们去看看有没有果子吧!”

  “这还有芒果树啊?谁种的?”

  “不知道,很久以前的人吧。”

  

  安欣看着他们欢笑着走远,有风正从庭院穿过。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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